【Dishonorable tales】2017-040201
“从这神殿穿过的，穿着灰色礼服的那位，就是我的女神厄休拉。”
【厄休拉】
莱彻对这样的聚会并不感兴趣。他们的头儿就要死了，其他人居然还有兴趣开派对，这是他怎么都不能理解的地方。
“头儿喜欢热闹。”史迪芬已经喝得醉醺醺了，他勾着莱彻的肩膀，酒气喷了他一脸，“他不喜欢葬礼上死气沉沉。”
“噢，别提葬礼。”‘他还没有死’，“别再在我面前这么说。”
“好嘛。”史迪芬勾着莱彻，自己没有掌握好平衡，走了几步就滑到地上，几圈就滚到了路边。
“史迪芬……”他想把他叫起来，但是对方已经靠着窗帘睡的口水直流了，“你睡吧。”
欢快的刺耳的音乐，不停响起的碰杯的声音，莱彻知道很多人和史迪芬一样，只是维持着表面的高兴，在心里，大家都痛苦的不行。‘头儿’是所有人的父亲，是他们的世界的伟大首领，他教他们生存，关怀他们，但现在，他还是要离开了。
莱彻佯装不出高兴的样子，他从前就是，有什么都摆在脸上，他也不想扫了其他人的兴致。他留下酒杯，一个人把手放在口袋里出了别墅，准备到外面去散步。
这一代的每一片土地都属于头儿，包括一面大湖和湖附近的‘遗迹’，莱彻他们还小的时候经常到附近去探险，不过从来没有人靠近过遗迹，更别提有人会走进去，当然没有人知道原因，大家只是不约而同的这么做了。
‘也许我可以去里面抽根烟。’莱彻想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叼在嘴里，但怎么都摸不到打火机。
‘算了。’他也不是真的很想抽，他只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，比如这个遗迹，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打扰。
于是他叼着没点着的烟，双手插在口袋里，摇摇晃晃的往遗迹的方向走。
湖边的路和从聚会上看到的差不多明亮，月亮照在湖中，闪着幽幽的白光，风不时将聚会上的酒和火的味道吹过来，但它们都不能像莱彻一样继续向前走。
他们的‘遗迹’是个没名气的地方，莱彻连它到底叫什么都不清楚。他觉得它像帕特农神庙——当然也是被毁了以后。它们都有那种他不知道该怎么叫的柱子，都是白色的，都还残留着往昔的气质。他们的遗迹和有名的神庙比起来更小，更拥挤，也没有建在什么都没有的山上，而是被一大堆树木包围着，只有入口留在湖边。
‘我只是去入口坐坐。’莱彻靠近遗迹时感觉自己是在做一桩令他自己感到惭愧的犯罪，在做他们大家的父亲绝对不会赞同的事，‘但他从来没有明确禁止过。’
‘父亲会原谅我的。’
他脚下的路渐渐变得不平，丛生的杂草也开始变深，在他鞋底的踩踏下发出沙沙的响声，中间还夹着一两声虫子死前的哀嚎——
是的，他什么都听得到，这里太安静了，一点点声音在他耳朵里都大的吓人。阻挡他的杂草也开始变得更多，土地因为靠近湖而变得更软，路开始难走了。
这时莱彻心里产生了一个退缩的想法：‘反正也没有人看到我来这里。’就这么回去也罢，他会表现的很正常。他为了今天穿了新皮鞋来，他知道湿哒哒的泥土没那么容易擦的掉。
但是遗迹就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向他招手。
‘你在想什么呢，你不是想安静一下吗。那就去吧，那可是你自己挑的好地方，你都把这脏路走了一半，现在还想什么回头呢？’
‘莱彻，你就借着这次机会想清楚这个问题吧：如果头儿死了，你还能把这条‘路’走下去吗？’
头儿对他们几个从来没有区别对待过，史迪芬说这是因为头儿没有自己的孩子。莱彻知道头儿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全都在十几年前死了。他们以前一直藏在国外，回到这里后不久就被人暗杀了。头儿会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决定一个新的继承人，莱彻却觉得那不会是他。他不能像头儿那样游刃有余的对付所有的‘生意’，除了打架在行之外，他想不出自己还会什么。这样的人肯定背负不了整个家族的责任。
他连自己的心情都藏不起来。
“该死。”这时候要是能点上一支烟就好了。
“唉——”他把烟从嘴里拿了出来，叹掉了这口快把他憋死的气，接着站到湖边，遗迹的入口现在就在他的背后，那里的石头上全是苔藓，他根本没法坐下休息。‘那就在这儿站一会儿吧。’他满鼻子都是自己身上的酒味，‘真不想回去啊……’
“你好？”
莱彻吓了一跳，他猛地一转身，脚下的泥土打滑，他的背一下子绷紧了，眼前的东西也从遗迹的残骸转移到天空，他就要摔到湖里去了！
“小心！”叫他的那个人抓住了他的胳膊，“这里的泥土很湿，要小心不要掉进河里。”
“啊……幸好你救了我。”惊魂未定的莱彻好不容易才站稳脚，他发现救他的是一位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士，“如果不是你拉住我，我准要掉进河里摔破头了，要是在这里昏过去，他们还不一定找得到我呢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这里很少有人来。”莱彻说，他觉得这位女士肯定是因为不清楚这边的状况才不小心来到这里的，“我就想来这儿透透风……我是莱彻·理袭。”
“我是——”
“莱彻！”他们的谈话被立刻打断了，是菲谢尔在叫他，“莱彻，你在这儿！头儿叫你！”
“我马上就来！”莱彻大声回应完，又接着对他的救命恩人说，“你要一起回去吗？也许头儿有话要说……”
他的恩人不见了。他面前没有人了。
莱彻马上回过神来，他看到他的恩人，穿着灰色礼服的女士的裙摆在遗迹的入口一闪而过。
“嘿，等等……你不能去那儿。”他往前走了几步，想要追上她，脚却又陷进了泥土中，“等等！那里也许有危险，你不该——”
“莱彻。”这次拍他肩膀的是菲谢尔，“你在和谁说话？”
“刚才在这里的客人。”他也不知道那是谁，对方要告诉他她的名字时，就是被菲谢尔打断了，“她跑进遗迹里面了。”
“‘她’？一个女人，跑进了遗迹里？你喝多了吧？你应该和史迪芬一起在窗帘底下睡觉才对，而不是跑到这种地方。看你的鞋子。你最好想办法弄干净，头儿不喜欢别人脏。”
“但是真的有，她在里面！”
“好吧，就当真的有吧，我说——她要是敢进去，肯定有她的本事。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头儿的临终宴会，你懂吗？”菲谢尔提到‘临终’时声音顿了一下，但还是强笑着把话说完了。
“别提‘临终’。他不会死的，他只是暂时状况不好而已，他能挺过来，他才……”
“他才七十岁，只受过十几次伤，两次致命伤，脑袋还清醒着？”菲谢尔的笑容变成了苦笑，“头儿老了。接受事实吧，莱彻。”
莱彻木然的点了点头，菲谢尔说的对，头儿已经老了，他还是父亲，但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做首领。
“今天我叫你们过来，是要决定下一个人是谁。我们家族的历史不算很长，做的买卖也并不轻松，所以你们可能都不想当这个头儿。”他们的头儿坐在椅子上，还在跟他们开玩笑。莱彻猜他刚刚穿戴好，或许都没有心思再给自己挑领结，因为他正系着他说过最不喜欢的那个。
所有人都很配合的笑了起来，莱彻没有笑。
“所以，要怎么决定呢？”还没清醒过来的史迪芬迷迷糊糊的问。
“一个小测试，帮我找个人。”
“找谁？”
“厄休拉。”
（To be continued）